34,仁至义尽
34,仁至义尽 (第1/2页)酒馆老板最后的哀求,说得情真意切,又带着一股悲愤。
很显然,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话,他是绝不愿意说出这么“没种”的话的。
在他说完之后,就一直看着对面的安德烈,似乎是在等待着这位亲卫队长最后的判决。
而他得到的,是安德烈毫不犹豫、斩钉截铁的回应。
“先生,您似乎是对陛下有什么误解。一直以来,他就算报仇雪恨,也从未针对过孤儿寡母,更不愿意牵连无辜。如果您的妻儿并没有参与过什么阴谋活动,那么他们当然不会受到任何惩处,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,您完全无需对我哀求。”
得到了这样的回应,酒馆老板于是放宽了心。
“是的,陛下这一点倒是让人钦佩。”他长舒了一口气。
接着,他洒脱地双手摊开,“好吧……那我就没话说了,我认罪!无论是什么罪你们尽管给我安上去就好了,我都认,要怎么样处置我也随你们便吧,我都可以接受。”
然而,这一次他却没有得到立刻回答,反而是一阵沉默,安德烈面色沉郁,一言不发,而是一口一口地接着喝酒。
“陛下,授权我来全权处理您的事。”良久之后,他才带着酒气继续开口,“在来之前,我也在思索怎样完成任务。我跟您说实话吧,这对我来说是一项非常不愉快的任务,如果是要我为陛下铲除叛贼和敌人,我杀多少人都不会手软;但是,您的情况却要比那要复杂得多。”
“确实要复杂许多……”通萨尔苦笑着点头附和。
他到底算不算叛贼,又或者算不算帝国的臣民?好像很简单的问题,又好像很难界定。
如果现在是雅各宾派当权,他不仅不会是“贼”,反而是有权决定谁是“贼”的人;如果是波旁王室在位,那么他就是毫无疑问的逆贼,弑君犯,绞架就是他的归宿。
可现在偏偏是波拿巴皇室在位,这个皇室一边诞生于革命当中,借助着革命的烈火铸就了自己的皇座,在意识形态上天然地就倾向于革命一派;但与此同时,它又有着君主的专制面孔,恨不得扫清一切威胁皇座的敌人。
风云变幻的时代,让“真理”都具备了极强的伸缩性,充满了难以澄清的暧昧。
安德烈没有再多说,而是继续喝着酒,仿佛要借此来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。
白葡萄酒一杯杯下肚,最终,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。
“在先皇在位时,您隐姓埋名,并没有反对他;在陛下登基之后,您也没有在私下里搞过什么政治阴谋,所以您不算叛贼。
不过,这并不意味着您没有犯下其他罪行:首先,针对您的判决也许不合法,但毕竟已经是判决,而且也没有被后续的政府所推翻,所以您20年的刑期只服完了一半就越狱逃亡,哪怕此事已经过了20多年,同样意味着您犯下了越狱罪。
然后,您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,煽动乡民聚集闹事,诬告蒙柯奈伯爵——”
“我没有诬告他。”原本一直沉默的通萨尔突然开口打断了安德烈的话。“他确实欺压了本地的村民们。不然的话,难道就靠我稍微煽动两下,就会有这么多人愿意站出来指控他吗?”
“也许他确实和乡民们发生了冲突,但是他也有他站得住脚的理由。况且,在陈情书当中,你们指控他涉嫌参与叛乱,这就是罔顾事实的诬告!”安德烈冷静地回答。
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犯罪!如果都跟您一样在这儿慢条斯理地讨论谁清白谁有罪,当时法兰西早就灭亡了。”通萨尔不屑地撇了撇嘴,“如果当初再给我们十年,不,哪怕再给五年,今天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再谈论什么蒙柯奈伯爵的问题了,他和他的那些倒霉亲戚们一样会消失得干干净净,怎么会有他重新跑回来作威作福的那一天!”
对于通萨尔振振有词的辩解,安德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,他知道,在这个问题上,他完全无法说服对方。
“也许过去是讲激情的时代,大家拼谁能把烈火烧得更旺,但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,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秩序,无论是谁,都应该按照帝国宪法所规定的秩序来行事。”安德烈告诫对方,“陛下既要实现目的,也希望手段合适。”
“唉,我明白,贵族老爷们哪怕吃肉喝血也会戴上手套的,总要讲究个吃相。”通萨尔撇嘴笑了笑,“看来,他不愧是在哈布斯堡皇帝那里进修长大的……浑身已经脱不了那个奶油味儿了。”
这句嘲讽,不光其他旁听者相顾失色,就连安德烈本人也气得瞪大了眼睛。
他绝不能容忍,有人当着他的面侮辱陛下——哪怕是一句嘲讽。
他本来就已经喝了不少酒,此时气愤之下,更是怒火上涌,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然后站起身来,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,狠狠地将他给揪了起来。
“您是否还没有足够理解清楚,现在您之所以还能够坐在这里,还能够笑得出来,完全只是因为陛下的慈悲?”他一边怒视着对方,一边恶狠狠地说,“您喜欢随心所欲,那么我就问您,此刻在这个国家内有谁最能够任性妄为?那个人就是陛下!但是他吸取教训,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,难道我们不应该敬佩他的克制和谦逊吗?明明大权在握,但是他却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守护法律,希望每个人都能够获得应有的保护和尊严,难道这不比任性妄为更值得敬佩吗?!您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风凉话呢?”
面对安德烈疾言厉色的斥责,通萨尔的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。
对于这种亲信走卒,他本来也不指望能够和对方说到一块去。
“好吧,那我收回我的话。”最后,他只是淡然挑了挑眉毛,“我承认,有他这样的君主,有您这样的忠实臣仆,这个国家也许会得到长时间的安宁。但即使如此,我还是坚信,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一个共和国,即使我甚至我的孙子都看不到那一天,但那一天终究会来。”
“随便您怎么想吧。”安德烈也放弃了和对方进行精神交流的想法了,毕竟话说到这个份上,再说下去也注定会是鸡同鸭讲而已。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